《猛兽隔离区(校园1v1)》 新邻居 江城的夏天格外闷热,空气中黏腻的湿热叫人喘不过气。 翻个身都能扎出一层薄汗的正中午,不远处那栋遍布爬山虎的居民楼里,依稀可见一个纤薄的白色身影穿梭在每层方格中。 额头沁出不少汗珠,少女拿手背抹去,拎着最后一份蛋糕停在第四层。 “你好,有人吗?我是楼下新搬来的邻居。” 倪亦南这个月刚随妈妈搬来这,过去她们邻里关系不太好,温希说既然搬到新地方,就跟上下楼搞好关系,便于日后生活。 温希学历不高,工作三班倒,早年有过在烘培店上班的经验,技术保留至今,一大早便烤好蛋糕去了单位,送蛋糕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不善交际的倪亦南身上。 富丽小区属于学区房,典型的老破小。墙皮脱落生腐,扶手掉漆生锈,地面堆积黑色油污垢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 但402门前很干净。 密码锁,门口没有垃圾和春联,门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开锁小广告,干净得与这栋楼房有些格格不入。 也冷冰冰的,没什么生活气息。 须臾,里面传来一阵狗吠。 “汪汪汪” 叫声粗犷像是大型犬,倪亦南往边上站了站,抱着401给的酸奶回礼,伸直胳膊再次敲门:“有人在吗?” 依旧没人应声,狗吠倒是没停。 一门之隔,她被那叫声劝退,打算下楼回家。 咔哒一声,门开了。 “汪汪汪。” “啊——” 还未看清眼前景象,一只大型阿拉斯加冲出来,跳起来两只前脚往人身上扑。 倪亦南被撞倒在地,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,酸奶一层一层滚下楼梯。 “你没事吧,天呐沉渺渺!你是不是疯啦!”跟着追出来一个女生,惊呼声,“看你爸一会怎么收拾你!” 倪亦南屁股着地,连着尾椎骨那一块开始发麻,痛觉神经延迟收到讯号,骨头像是碎成了饼干块,痛得她完全撑不起身。 那狗还一个劲在拱她下巴四处嗅,倪亦南仰着脑袋躲,猝不及防被它湿黏的大舌头舔了一口。 啊,好恶心...... 天气暑热堪比汗蒸,在楼道的短短几分钟已经出了不少汗,此刻糊上黏黏糊糊的狗口水,臭烘烘的,倪亦南甚至能看见它锋利坚硬的獠牙。 她有点洁癖,也有点崩溃,嫌弃又恐惧地叫出声:“...啊!走开......” “沉渺渺你让开,你吓到人家了!”女生见她脸色惨白,安慰道,“你别怕,渺渺不咬人也没有咬人史,它就是——呃比较热情。” 边说边拽狗,狗死活不动,蹲在瘫软的倪亦南旁边,像是很喜欢这个人类。 女生只好捏住狗嘴,向屋内求助:“迦宴你快出来,你儿子又作死了!” 两人一狗扭成一团,场面极度混乱。 很快,屋内响起脚步声,拖鞋浸湿水后在地板上挤压出嘎呲声,平稳而规律。 见到此场面,那人似乎是定了几秒,才开口,“沉渺渺,过来。” 一道令下。 身体承载的重量轻了大半,倪亦南僵直的肩颈总算松懈下来。 额头和后背冒了不少冷汗,她后怕地喘了口气,缓缓坐起,忽然瞥到腿间翻上来的裙摆。 裙子本身并不短,卡在膝盖上一寸,里面自带一层薄的白色内衬。 由于刚才折腾躲避的动作太大,裙摆整个翻起来贴在腿根,连内衬都跑到臀下,漏出浅粉色的内裤边,她心下一沉。 而就在这时,她恰好感受到了在场第三个人的目光,居高临下地定格在她身上。 倪亦南连忙扯下裙摆,从地上爬起来。 “你没事吧?”女生替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,握起她手臂来回检查,“手肘有点破皮诶,要不你进来我帮你擦点药吧?” “没事。”倪亦南窘迫却礼貌地弯弯唇,“谢谢你,我自己处理就好。” 遂抽回手臂,弯腰去捡地上的酸奶和蛋糕。 “迦宴,你必须好好教训渺渺,乱扑人真的很危险!”女生不悦吐槽,驾轻就熟地往里走去沙发上。 静默一瞬。 嘎呲声再次响起,在门口停下。 “抱歉,你没事吧。” 手指一顿,悬停在蛋糕盒上方。 这个声音...... 倪亦南拎起蛋糕转身,视线缓慢往上抬,在燥热的空气中对上那双倦冷的黑眸。 ...... 时间流逝,一分一秒被拉得很长,像是持续了三四分钟那样久。 实际上,短短几秒,却足以看清。 少年眉眼锐利,眼尾狭长,薄薄的眼皮半掀着,印出一道窄浅的褶皱,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,却吝啬投入半分情绪。 好冷。 可他额前垂散下几搓碎发,又敛下了眉眼的锋芒,平添些随性、慵懒的气质。 他大约刚洗完澡,肤色透着被水汽浸润过的粉白,肩上搭了条白色的毛巾,湿漉漉的短发往后昂,还在往下滴水。 在她细微又明目张胆的打量中,少年忽然出了声。 “最好去趟医院,费用我出。” 语气很淡,隔空指向她的伤口。 倪亦南回神。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眼神太直白,不太礼貌,遂瞥开视线,“没事,我回家自己擦点药就好。” “......” 沉默。 虽然沉默到底,但俩人谁也没打算走。 面对面干杵着。 之后,嘎呲声再度响起,少年微倾下身,散漫地靠在门框上:“还有什么事吗。” 门大开着,空调开得很足,不断有冷气往外涌,飘来淡淡的沐浴露香味,葡萄柚混着柑橘的清新、甜涩。 闻得人喉咙干燥。 “噢,我家这个月刚搬来楼下,我妈妈做了点小点心,叫我拿给邻居。”她温声细语道,“这个给你。” 伸长了手臂,倪亦南才发现蛋糕已经摔得稀巴烂,让人没有半点食欲。 而脚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毛茸茸,毛在她腿上蹭,舌头在她腿上舔。 倪亦南蹙眉抿起唇,而后快速说:“刚刚不小心摔烂了,不然你等一等,我回去换一个好——” “给谁的?” 倪亦南脚步一顿:“什么?” 他低眸扫了眼那个鬼鬼祟祟的物种,然后漫不经心地睨过来。 “噢,”倪亦南说,“给你的,左邻右舍都有。” “你一直看着它,我以为给它的呢。” “......” “谢了。”他挑眉,从她手里接过蛋糕。 微凉的指腹浅浅摩过她食指指节,薄茧剐蹭到指尖,撤离,重量消失。 老房子楼层偏矮,树桩葱翠高大,枝丫歪斜伸进楼道剥下一角阴影,有风吹过,树影晃动沙沙轻响。 倪亦南松开手,轻声说不用谢,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。 听到身后,方才站定的位置,忽然传来蝉鸣。 念头 回家后,倪亦南搓洗被狗舔过的脖子,水流冲刷掉指尖残留的余温,脑海中回放起刚才的一幕又一幕。 冷峻的轮廓,热情的狗,还有他家那个漂亮的女孩。 迦宴。 沉渺渺。 好像是这么叫的吧。 ......那他叫沉迦宴? 一直到洗完澡,倪亦南还在思考这个问题,琢磨出他的名字过后,开始琢磨对应的是哪个字。 在床上翻了个身,屁股压得一痛,预感大事不妙,麻利爬去全身镜前掀开睡裙。 左臀侧内收的位置,内裤边卡住的地方,一片拳头大小的淤青,青得发紫,摸上去还有点凹凸不平,肿了。 手掌和手肘也不同程度地蹭破了皮,其实不怎么严重,血都没流,但刚刚洗澡时碰了水,刺得好疼。 这个点温希已经睡了,倪亦南摸黑去客厅找医药箱,蹑手蹑脚回了房间,拿碘伏和化瘀药膏简单处理好伤口,才重新躺上床。 耳朵一阵嗡鸣之后,想到再过不久,暑假结束就要开学了。 倪亦南中考发挥失常,差了一中录取线几分,如今转过来,单羽潇是第一个知道的,还陪她逛了新校园。 也就是那天,她遇到了沉迦宴。 期末考结束,赶在封校前一天,单羽潇连拖带拽地拉着倪亦南去一中说要帮她熟悉熟悉新校园。 七月初天正热,俩人在烈日下暴晒一圈,没抗住改道去体育馆吹空调。 体育馆一楼,淡黄色地面,四周均匀分布阶梯式座位,正前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电子屏。 全场被划分为八片区域,其中两个场被占用,满场篮球碰撞和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。 单羽潇纯纯来赏心悦目的,找了个不高不低,能一览众帅哥的位置坐下,两只眼睛就跟长人家脸和肌肉上似的。 看得好好的,说要去卫生间,把包和奶茶扔给倪亦南,走前还神秘兮兮地挑眉:“南,右边那个九号球服,爆帅,帮我偷拍点照片视频哈。” “......”倪亦南没干过这种事,浑身都在抗拒,“我怎么拍啊,被发现好尴尬。” 尴尬的还是她。 单羽潇把包放她腿上,压个窝出来,把手机立着放进窝里,点开录像:“表情自然点啊,别跟做贼似的,对,就这样别动哈。” “......” 眼看单羽潇越走越远,消失在球场,倪亦南叹了口气。 她对帅哥没很大兴趣,手机录着,眼睛在发呆。 半小时过去,单羽潇还没回,倪亦南关掉录像,给她又弹微信又打电话,皆无响应,打算去卫生间捞人。 从观众席下去,怕被砸到,倪亦南一路贴着座位区走的,隔了篮球场边线一米多。 经过左手边篮球队的时候,一个丝滑的抛物线,余光倏然暗了一角。 左上方好似有一个硕大的球体正光速奔向自己,倪亦南抬头,篮球几乎离她只剩0.001毫米的距离。 “小心!” “啊——”她下意识闭了下眼,躲避时被座椅绊倒,整个人跌上去。 同时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从侧后方冲上来,长臂一伸,隔断球体与她的接触,篮球调转运动轨迹,“砰”一声弹回地面。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来袭,倪亦南眼睛未睁开,却明显感受到眼前乌压压一片。 有人站在她面前,挡住了体育馆顶的灯,和砸向她的篮球。 她徐徐睁开眼。 那人近在咫尺。 太近了。 瞳孔摄不清全景,只看到一件放大的明黄色球服,球服正中央的位置,印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数字。 ——九号。 “没事吧。” 纯白光束擦过眉骨倾洒在他鬓角,他偏头睨了眼球场,光影渲染出他明暗清晰的侧颜。 然后,他低下眼,轻轻一瞥。 倪亦南直触上他的双眸。 他瞳孔黑而深邃,眼底没有任何情绪,像一汪沉寂冰封的潭水,又像一个具有极强吸蚀性的洞穴。 令她莫名感受到一股,得未曾有过的,极其强烈的失重感。 除此之外,最直观的是,这人是个大帅哥。 倪亦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,僵硬地坐起来,又僵硬地站起来,目测到俩人颇有些夸张的身高差,而且他皮肤好白...... 莫名又联想到单羽潇之前老在耳边念叨的,什么黑皮体育生身高差、体型差、体力差...... 眸光逃似的从他脸上下来,却又直视到他球服外的手臂,臂肌上蜿蜒着一条条性感鼓动的青筋,挂着要落不落的汗珠。 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,他身上的肌肉强健且充满爆发力,是日积月累的锻炼形成的,非常恰到好处且美观的大小。 九号,的确,有点东西...... 思及此,倪亦南碎发后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,脸颊翻起滚烫,面无表情扔下一声“没事”,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场。 事后,把视频传给单羽潇,单羽潇拖着进度条,在堪比马赛克的画质中一帧一帧寻找九号,问她九号是不是很帅。 她当时没说话。 时隔两个月,再回想起那天,倪亦南发现自己好肤浅。 为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身高和脸,就可以联想到那么多黄色废料,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,她平常真的不看那些...... 倪亦南躺在床上,恹恹地望向幽暗的天花板,彻底没了睡意。 当初搬进来,因为次卧太小,摆下一张床就没了落脚地,更没位置放书桌。 温希期盼子女成龙成凤,继子早在三年前考上本地最好的大学,这期盼便加倍加注在倪亦南身上。 ——“你能不能争点气,向你哥学习学习?你哥保送江大,你呢?读个高中还要你叔叔操心!你叔叔为了你腿都断了,他做的已经超过你那该死的亲爹了,你有良心要懂得感恩知不知道!” 于是为了让倪亦南拥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,温希把主卧给了她。 主卧也没有多宽敞,堪堪塞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和一张单人书桌。 这栋楼的户型大差不差,倪亦南爬起来打开窗户,热气升腾灌进屋子,房间一下子燥热起来,她双肘撑在窗沿,聆听树杈上密集的蝉鸣,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烟味。 “别跟我作,这是最后一次。” 沉冷的声线与月色一同沉下来。倪亦南探出脖子,扭头往上看。 窗沿支出一条长长的手臂,修长的指骨中间夹着一根忽明忽灭,快要燃到底的烟头。 倪亦南眨了眨眼。 很快,光点熄灭。 邬霜影 开学第一天,校门口拉满横幅,上面堆着激励人心的标语。 时隔两年再次同班,一进门,单羽潇就活力四射地挥手:“南!我的宝贝!早啊!” “潇潇!” 倪亦南咧嘴一笑,小跑去她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下,兴致冲冲分享起自己的假期生活。 “啊!哈喽,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?!” 聊得正起劲,窗外横过来一道小桥流水般细润的惊呼声。 二人同时抬头。 只见一位披着长卷发,身着一袭吊带短裙的漂亮女孩热情似火地走到窗前。 “你还记得我吗?” 是沉迦宴家里的那个女孩,倪亦南点头:“记得。” “我叫邬霜影,我在一班。”邬霜影问,“你呢?” “倪亦南。” “倪亦南,好好听的名字,咱俩加个微信吧,有空一起玩儿啊。”邬霜影边说,边从包里翻出手机。 上次的见面狼狈又匆忙,今天倪亦南终于看清,邬霜影有一双妩媚的狐狸眼,唇瓣饱满,唇珠翘嫩,弯眸一笑明艳又勾人,倪亦南不自觉被她吸引去。 扫完码后,胳膊在暗处被扯了一下,单羽潇冲邬霜影身后扬下巴,连着几声卧槽之后—— “卧槽......是九号!” 树荫下,九号和一个男生一同走来,男生勾肩搭背地跟他聊着天,他侧额听着,心不在焉,书包单挎在肩上,看上去没装什么书,轻飘飘的在背后荡啊荡。 一中每一届校服颜色都不同,他们这届是灰白色。 新生没来得及领校服,倪亦南穿的自己的衣服,但她发现九号也是,旁边的男生和邬霜影都是。 他们也是新生? 疑惑着,那道冷然的视线倏然就撞上来,静默地在她脸上停留数秒,而后随人流一同消失在窗沿。 “我和迦宴都是一班的,有时间再聊,我先过去啦。” 过道恢复平静。 “好帅啊啊啊......”单羽潇还在状况外,在花痴状态里,“他绝逼是转校生,感觉像国际学校的。” “这你都能看出来?” “你看那打扮和气质,就刚那女生背的包,六位数夏季限定,人身上那富二代的松弛感跟咱这种要死不活的半尸有壁好吗,他们几个是不是一起的啊?” 有壁吗。 倪亦南收回视线,通过邬霜影的好友申请。 ...... 上课铃响,班主任李老师踩着点进来,在门口环视一圈,走上讲台苦口婆心讲了番老生常谈的话题。 随后念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上去,其中就有倪亦南,倪亦南凭借优异的语文成绩被任命为语文课代表。 “班长带着课代表,再喊几个男生一起去南图领书,其他同学保持安静,检查暑假作业带齐没有,不要我等会收的时候跟我玩失踪玩失忆。” 台下笑声此起彼伏,男同学玩心未泯,纷纷踊跃报名要当搬运工。 李老师单独留住倪亦南:“午自习之前你去生活部领两套校服,最好明天就能穿上哈。” 之后,倪亦南随大部队出门,跟单羽潇对了个眼神,单羽潇作业一放,扯了个由头溜出来。 南图门口,集结高三所有课本与课本的搬运工,酷暑之下排队,大家不免抱怨起来。 “抠学校也不配个小推车,这么多书要累死谁啊。” “抠门的一中已经死了,现在是富得流油的一中。” “可不是!后面那块新扩建的地属于一中了,据说是一班那个新生家里捐的,叫什么来着......还挺帅的。” “我们班的,沉迦宴嘛,富n代,听说他爸一块地塞了两个学生进来。” “一中之所以含金量高,就是因为录取线卡得死,还特别狗,爱偷偷挖别的学校的尖子生,以往可从来没有捐楼转校的先例嗷。” “哈哈,人家这叫捐地。” “......” 默默听完,俩人对视一眼,单羽潇:“捐地,真小众啊......” 倪亦南眨眼表示赞同。 很快排到文一,在班长的召集下,倪亦南和单羽潇一人抱了一大摞,刚走出南图,一个男生跑上前。 “我帮你们拿点呗,书还挺厚的。” “谢了。”单羽潇没跟他讲客气,手里书一股脑全扔给他,然后替倪亦南分担了一半,在中间做介绍,“这是倪亦南,这是明湛,大家都是一个班的。” 两人打了个招呼,一起原路返回。 路过小卖部,单羽潇肚子叫了两声,问倪亦南吃早饭没。 倪亦南早上啃了根玉米,不是很饿,“还好,没到饿的——” 话还没说完,单羽潇就瞪大了眼,像看到什么惊奇事,把书扔进明湛怀里。 “小玉米都撑不过一节课的,你一会儿铁定得饿,我看着给你买了嗷。” 扔下这句话,人就一阵风似的溜没了影,倪亦南疑惑地看过去。 远处台阶上,少年一件黑t,一条黑色喷漆牛仔裤,脚上踩了双联名,冷白的手臂垂在身侧,拎着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地从小卖部出来。 他站在自动贩卖机旁,低着颈看手机,像是在等谁。 须臾,他抬起头,邬霜影出现在身边。 酸橙 “同学,你在用这个微波炉吗?” “......啊?” 单羽潇鬼鬼祟祟地扒在铁门后,闻声回头,被身后大块头吓了一跳,看了眼他手里的饭团,又看了眼闲置的微波炉,“哦哦,你用吧。” 单羽潇走到边上,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,再看回去,邬霜影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沉迦宴的面瘫脸。 结完账她就一直站在微波炉旁,企图用加热食物的行为掩饰自己偷听。 事实上,一句也没听到。 像看了一场哑剧。 却洞察到,沉迦宴盯着某个方位看得出神。 那是...... ......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莫名其妙横过来,叽里呱啦讲了一段极其自来熟的自我介绍,然后侃侃而谈的这件事。 倪亦南表示不理解,但尊重。 不过倪亦南一眼认出此男是沉迦宴的朋友,她更疑惑了,微微侧身朝小卖部看去。 沉迦宴叼着棒棒糖,只身站在喧嚣外。 人群比肩迭迹,光束中的尘粒宛然银河星子,与高大的身影交映在她眼眸,光华夺目。 直到眼皮发酸,瞳孔虚焦,被遮挡,被覆盖。 被单羽潇闯入视线正中。 “你是...?”走近后,单羽潇也认出这是沉迦宴的朋友,虚惊一场。 “哦你好,我叫盛停泊,你就是亦南等的那个朋友吧?” “......亦南?”单羽潇语气不善,带有防备,“你很熟吗?” “看来是了,不好意思冒犯了。”盛停泊喉咙都快聊冒烟,终于碰了碰单羽潇的校服,拉她顶替自己的位置,顺带把明湛往外边挤了挤,“快搬着书回去吧,外面怪热的,拜拜。” “?” “神经病吧。”单羽潇望着他的背影吐槽,“他过来干啥?找你还是找明湛?怎么叫你亦南啊,我都惊了,你俩认识啊?” 明湛:“不是找我,好像是防我来的。” 倪亦南也很懵,又望一眼不远处,恰好对方也在看这边,她忙收回视线:“不知道,就突然挤进来,突然就聊起来了。” 单羽潇哦了一声,也没放心上,一心记挂着帅哥,在倪亦南耳边小声逼逼:“破案了,沉迦宴就是九号!我觉得那个邬霜影有点喜欢他,估计在追,不知道他的态度。” 倪亦南点点头:“然后呢?” “额......没有然后了。”单羽潇讪讪一笑,“因为其实这是我猜的,我什么都没听到,只看到沉迦宴的脸很臭,他真是挺高冷的。” “不过他们俩看着倒是蛮登对的,都大浓颜,高冷公子哥配明媚大小姐,啧,有那味......” ...... 中午,单羽潇带倪亦南去了一中最好吃的三食堂。 食堂人满为患,半小时后俩人终于吃上饭,单羽潇饿到头昏眼花,抱怨不停。 倪亦南安慰她至少不是预制菜,然后扒了一大口菜。 “咳咳......” 一口辣椒呛到嗓子眼,天灵盖都快辣冒烟,倪亦南捂嘴,偏头止不住地猛咳起来,“好辣......咳咳咳......” “妈呀忘记跟你说了!老板是川渝人,他家微辣相当于咱的超辣。”单羽潇连忙递去餐巾纸,“我去买水我去买水,还是冰橙汁嗷。” 倪亦南辣出眼泪,爆红着一张脸点头。 水就来了。 “亦南妹妹,咋了这是,咳得小脸通红呢。” 盛停泊拎着一大袋外卖,吊儿郎当地在对面的空位坐下。 倪亦南吸吸鼻子,跟单羽潇对视一眼。 单羽潇当即不待见道:“怎么又是你?旁边那么多空位,你怎么阴魂不——” 音未落,余光又压下一道黑影。 一片荤腥饭菜味中,混入一股若有似无的葡萄柚味,清爽解腻。 那人垂着眼,苍白的皮肤配上冷淡的神情,手里拎着几杯果汁奶茶,在倪亦南对面的空位坐下。 单羽潇:“——散也挺好的,要拼桌吗?” “?” 倪亦南错愕地看过去,眼睛红红的,不敢相信单羽潇就这么见色忘友地变了脸。 都怪帅哥迷人眼,单羽潇敛着嘴角,不敢笑得太猖狂,在心里给倪亦南磕了一万个,成功忘记自己要去买橙汁的事。 “拼啊。”盛停泊瞅了眼她俩的碗,同情地撇撇嘴,把外卖一样一样码出来,“你俩中午就吃这些垃圾?扔了吧,我们点了外卖,一起吃。” “......” 俩少爷的精致大菜一摆出来,餐桌顿时拥挤,倒显得她俩面前的真像垃圾了,倪亦南简直两眼一黑,忍不住又咳起来。 一直沉默的沉迦宴这时有了动作,在那一堆外卖里捣鼓起来。 倪亦南捂着胸口咽口水,从喉管往下,一直到胃部都存在强烈的灼烧感。 还是很不舒服,肺都咳空了,她瞄了瞄身边眼睛打直的单羽潇,心想这花痴是靠不住了,拿起手机。 刚站起身,一杯暴打橙汁就被推到面前来。 沉迦宴收回手,拆开筷子,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。 倪亦南眸光闪烁了一下。 “?” 空气凝滞,饭桌蓦然陷入静止状态。 却暗流涌动,漂浮着各样含义的眼神交汇。 之后,盛停泊仰起头,率先打破。 “吓我一跳,你要干嘛?” “......” 食堂重新嘈杂起来。 倪亦南心跳恢复。 她俯视沉迦宴乌黑的短发,以及这杯橙汁。 什么意思? 给她的吗? 为什么不说话。 倪亦南:“我去买水。” “啊对对对。”单羽潇想起来了,一个滑跪,“都怪我都怪我。” 盛停泊拦着:“这不有吗,迦宴特意给你点的,他说你爱喝橙汁。” 沉迦宴:...... 倪亦南:......? 单羽潇:??? 他的语气无比稀松平常,好像他们关系熟络,彼此了解。可事实并非如此,她甚至...... 甚至沉迦宴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,这是在演哪出啊。 刚这么想着,沉迦宴便掀起眸,慢悠悠地看过来。 “给你的。” “坐。” 倪亦南没坐,去探单羽潇的反应。 很明显,单羽潇也惊得不轻,张着嘴,下巴快要掉到碗里。 不知道她是单纯喜欢帅哥,还是真对沉迦宴有意思。 单羽潇向来三分钟热度,实在很少见到她对某个人或物,维持长达两个月的激情。 “......” 此情此景,倪亦南有些无所适从,便僵站住。 单羽潇的眼神在二人的对峙中流转,一把把人拉下来:“喝啊!!!” 盛停泊哈哈两声:“所以你爱喝吗?” “……” 倪亦南咬住吸管,低声说了声谢谢。 单羽潇的好奇心跟餐巾纸里的火一样,一分一秒都包不住。 “你俩认识啊,你咋知道我南唯爱橙汁儿?”等不及答案,转头去问倪亦南,“你俩啥时候认识的?你怎么没跟我说,我早上还傻乎乎地问你——” 包不住的火焰越烧越旺,烧得发红,映衬得耳朵也裹上红光。倪亦南抿唇,紧急投去叫她闭嘴的眼神。 很短暂,很细微,却被捕捉到。 沉迦宴挑了下眉:“问什么。” “问——” 倪亦南握住筷子,另一只手在桌下扯了扯单羽潇的衣服。 单羽潇咧着嘴,打了个马虎眼:“问她认不认识门口的帅哥啦。” 似乎是觉得无趣,沉迦宴淡淡哦了声,面无表情地往碗里夹了一个牛仔骨,然后就沉默下来。 过了片刻,在以为要开启另一个话题的时候,他忽然意有所指地开口。 “那认识吗,302?” 柔软 随着嗓音落下的,还有他的目光。 倪亦南没有看他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只觉得那目光好像钉在自己身上,沉默又微妙。 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。 周围热火朝天的谈笑声衬得他们这桌无比寂静,仿佛被拢进一个静音罩,静得诡异。 半晌,那定住的目光开始游移,缓缓在她脸上打转。 头顶,眉毛,嘴唇,耳朵...... 耳朵慢慢开始发烫,倪亦南拧眉。 要说认识,其实没有很认识,连名字都是她猜出来的。要说不认识,好像又有点认识......认识得不多? 在他半调侃,半打量的目光下,倪亦南显得有些失语和局促,好像回答哪一个都不太准确。 “认识......吗。”她模棱两可道。 “哟哟哟,也是哑语上了。”盛停泊打趣道,“你俩旁若无人地玩什么‘你知我知’的小把戏呢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闭麦,专心扒碗里的饭菜,吃了两口又被辣得不行,涨红着一张小脸去喝橙汁。 见状,单羽潇把自己的菜和她的置换:“我这个咪咪辣没放葱,你吃我的吧,我比你能吃辣。” 倪亦南点点头,低头夹菜扒饭,无视对面那人的存在感,腮帮子鼓得可有劲。 盛停泊也闷头吃起饭,嘴里还嘟囔不知道邬霜影闹哪门子脾气,饭都不吃要当神仙......忽然膝盖在桌下被撞了一下。 他包着一口饭抬头。 沉迦宴轻轻一瞥,散漫地歪了歪头。 盛停泊顿了两秒,快速把饭咽下去:“咱加个微信吧,都是转校生,以后常联系啊。” 单羽潇又不满了:“你几个意思,排内啊?” “没有的事,来来来我扫你,亦南也给我扫一下,诶,迦宴!愣着干嘛,扫啊!” - 一顿饭吃得异常辛苦。 结束后,倪亦南拉着单羽潇去放餐盘,重新回到二人行。 单羽潇:“你跟沉迦宴之前就认识啊?感觉他冲着你来的,他咋知道你喜欢橙汁?” 那橙汁没喝完,现在还拎手里呢,倪亦南说:“确实见过一次,他住我家正楼上。” “我靠这么巧?缘分呐!”单羽潇又变阵营了,“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,啧,你俩也登对,有那味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无语地白她一眼:“你小说看多了,你多看点文言文吧。” ...... 倪亦南要去办公室领校服,离开乱哄哄的食堂,发现盛停泊的声音还能听见,就在身后。 回头询问。 嚯,他们也是新生,也要去领校服。 午自习的铃声在半路响起,抵达的时候,生活部的老师已经去午休,办公室的门关着,倪亦南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。 她想着,下午得挑个课间过来一趟,顺带对后面慢他们几步的男生说:“办公室没人,可能要换个时间来了。” 她的视线先在二人身上来回了一下,话却是单对着盛停泊一个人说的。 盛停泊一愣,沉迦宴倒没表现出什么情绪,他步子没停,裹着一阵清冽的风掠过她,直接握上门把手,下压。 咔哒一声,推开了门。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,有没有允许他进,就兀自往里走,盛停泊同样,丝毫不认为这是一件被禁止的事情。 “......” 倪亦南默了几秒,跟上去。 办公室最里靠窗的角落堆了一摞校服,旁边的桌上搁了一张登记表。 盛停泊率先在登记表上一顿写写填填,在地上找到自己的码,转过头提醒说:“我听说码子偏小,你俩记得挑大一码。” 就退出办公室,掩上了门。 沉迦宴登记完,也蹲地上找校服去了,倪亦南睨了眼他宽厚的肩背,以及纸张上那排张扬又遒劲的字体。 他的名字就在上面一排,她写完最后一笔。 角落空间逼仄,堪堪容纳下两人,原本打算等沉迦宴找完她再去,可他在地上蹲了半天,手指掠过一件又一件,就是不起来。 外面单羽潇和盛停泊还在等,倪亦南不想耽误人家午休,只好蹲过去。 很快找到她的码,转头,沉迦宴还蹲那翻来翻去。 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到他侧脸,日影婆娑摇曳,他的皮肤在暖光下依旧泛着冷调的白,像古董柜里收藏的天价白瓷,光滑透亮,挑不出一点瑕疵。 倪亦南很少用白瓷去形容一个男生。 但初见时,这样的想法便存在在脑内。 他很干净。 倪亦南被刺痛了眼,再移开时,瞳孔已经模糊了,她偏开脑袋,往他的反方向转,闭上眼缓了缓。 过早的懂事导致倪亦南具有极强的边界感,拿了人家一点好就想方设法地还人情,即便人家只是举手之劳。 例如中午那杯橙汁,她觉得自己又欠人情了,理应以某种方式还回去。 “你穿什么码,需要我帮你找吗?” 沉迦宴冷漠又话少,从她蹲这起,他都没有抬头哪怕是瞥她一眼。 以为他会说不用,或直接不理她。 “一九五。”他简短道。 “哦。” 于是倪亦南从最边上开始翻,翻完大半圈都没看到一九五的。 “没有诶,你可能得跟老师说——” 忽地,身边一暗,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,她下意识扭头。 沉迦宴倾靠过来,手臂伸向她左侧,像是要去拿她那边的校服,在她偏头的时候,脸颊正正好擦过她的唇瓣。 柔软,微凉。 倪亦南反应了须臾,在确认眼前白皙的皮肤与柔软的触感来自于什么的一瞬间,触电般猛然往后弹去。 一下子失了平衡,撞向身后的椅子,凳腿在地面拖出一道刺耳的杂音。 然后安静下来,落针可闻。 暖风拂过,半坠不坠的叶子打着旋飘进窗沿,吹散他浅淡的字音。 落在耳畔却清晰可闻。 倪亦南撑着地面,堪堪维持住身体的平稳,水泥地里镶嵌的小石子扎得手心发痛,却不敢轻易拿开。 她知道,再多靠近一点,她就会倒下去。 “抱歉,我不小心的......” “不小心偷亲了我。”沉迦宴抬起眼皮,漆瞳幽深,眼尾压下一道深褶,压迫感十足。 “我没偷亲......” “偷”这个形容好残忍。 好像真的将她龌龊的思想暴露无遗,她一边心虚反驳,一边又觉得的确是她占了人家便宜,横竖都是她理亏,只好再次道歉。 “真的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,你突然凑过来吓到我了。” 音落,她顿住几秒,下颌微抬,口吻都硬了几分,“是你自己凑过来的,我没动。” 正午的阳光重新照射进来,为她脸上的小绒毛镀上一层金光,白到几乎曝光,此刻有些底气不足地硬梗着脖子,但耳朵是红透了的。 沉迦宴煞有其事地点头,态度端正:“是我故意凑过来给你亲,我的错。” 他撑着她身后的桌子压过来,锋利的五官逐步逼近,一瞬不瞬地凝睇她。 “要不要,我还回来?” 安全距离早不存在。 此刻的氛围莫名掺了点戏弄的暧昧在,他唇角似有挑起微小的弧度,神态却异常肃冷。 瓷白眼皮下生出浓密的鸦睫,像生长在荒地里的茂密荆棘,覆盖在幽黑瞳孔之上,平添几分挥之不去的危险与凌厉。 倪亦南不禁打起寒颤,推开他说不用了。 沉迦宴轻笑一声:“开个玩笑,你脸红什么。” 一拳不到的距离,说这句话时沉迦宴侧了侧头,十足十要接吻的姿势,眼睛却没什么温度。 倪亦南重心不稳地往后倒,椅子又“嘎吱嘎吱”摩擦起地面,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上面。 偏开头,意外发现他同样泛红的耳垂。 “......你也红了。” 沉迦宴面不改色地“嗯”一声。 他说:“初吻,我害羞。” “......” 给倪亦南整不会了。 他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,实在是不像。 单羽潇之前还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,一口咬定这人绝逼是个海王,前女友能绕一中半圈,追求者能绕另半圈,暧昧对象还能再绕一圈,超级玩咖啊。 她说男人就没有帅而不自知的。 长得高点会摸两下篮球的都跟孔雀开屏一样天天装逼撩骚,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冷感帅哥不用说,绝逼抢手货。 颇有道理。 初吻吗,不是很信。况且他越凑越近,哪有半点害羞的样子。 眼看唇瓣就要贴上。 彼此呼吸交错,拥挤的臂弯里,倪亦南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。 忽然感到眩晕口渴,倪亦南不自觉咽了咽喉咙,抵在胸口的手又使了把劲。 就在这时,门外一阵争闹,门轰隆一声被推开,重重砸在墙上。 “砰!” 二人皆是一惊。 椅子不受控地向后滑行,倪亦南顿时失重倒下去,寻救命稻草般,两手在空气中胡乱一抓。 而椅子又因她施加的力道用力撞向办公桌,桌上的玻璃杯晃了晃,砰一声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,玻璃碎片朝四周炸开。 沉迦宴眼疾手快捞着她转了个身,把她按进怀里,自己挡住了飞溅的玻璃渣。 “不是,跟你说了等会再进来......” 盛停泊抠了抠眉毛,颇有些头疼地想拉走门口的女孩,女孩却犯了倔,眼睛直直盯着某处。 无奈之下,他也往里瞄,清楚地看到—— 桌子侧边,校服堆旁,沉迦宴抱住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,身体整个将她包裹住,女生的脸牢牢贴在他的胸口。 盛停泊看到邬霜影湿润的眼睛,一时之间不知是走是留,愣愣站在原地。 眩晕感愈发强烈,有轻微抽泣声,倪亦南的视角一片黑,她知道是他衣服的颜色。 太近了。 挣脱开站起来,脸颊仿佛还残存他胸口的温度,仿佛还能闻道那股淡香,遗留在她指尖。 她没去看门口,没去看腿边,弯腰捡起校服,快步离开,留沉迦宴一个人蹲在原地,手臂还维持着方才抱她的动作。 半晌,他收拢五指,缓缓摩挲起温热的指腹,眸光被太阳烘烤,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眷念。 他扯了扯唇 潮湿 实际上,在沉迦宴即将迎上来的那一刻,倪亦南泄力般倒进他的怀里,额头抵在他锁骨上。 沉迦宴托臀抱起她稳放在桌面,站在她双腿之间,扣住她的后脑,轻轻吻了上来。 他的吻很细致,温热的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,舔得她心里痒痒的,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,启开了唇。 像是收到邀约讯号,少年吻得愈发投入,舌头探进她口腔,擦过洁白的贝齿,舔吸她湿濡的软肉,倪亦南微微抬起舌,在他卷住她的时候勾着回应了一下。 分开一瞬,听见他在耳边哑声问可以吗,倪亦南其实不知道他在问什么,但对当下浑身发软,完全陷入情热的她来说,沉迦宴想做什么,她应该都不会拒绝。 于是轻点头。 下一秒,汹涌而强势的吻便袭了上来,这才是属于他的,没有半分温柔的影子,全是承载着情欲的重量。 舌尖探进来,丝滑得犹如一条灵蛇,缠着她吮舔,倪亦南被亲得脑袋昏昏,连手指都是麻的,她攥紧他后颈的衣料,呜咽着发出一些享受而投入的声音,混在唾液交换的吮啧声中,色情至极。 察觉到她也动了情,抵在她后脑的手来到腰后,衣服推上去。 胸上桎梏解除,倪亦南躲开他的吻,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。 那熟悉的香气,似乎是从他肌肤里渗透出来的,好像春药。 前所未有的情欲令她不住地夹紧腿,却将那根手指吃得更深,她感觉有热液从下体涌出,像来例假一样。 内裤湿透了,黏糊糊地绑在臀上,他用力吸咬她,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,快感堆迭得猛烈又强势,而倪亦南瑟缩着,神魂摇荡地喊他的名字。 一声又一声。 “沉迦宴......唔——” 倪亦南睁开了眼。 浓烈的爱欲之后,是冰冷而沉寂的现实,她失神地望向天花板。 认清了刚才发生的,是在梦里。 又梦到他了...... 真的很不想承认,她对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生动了歪心思。 倒不是觉得自己亵渎了他,而是,她怎么就从以为接吻就会怀孕的年纪,到了做春梦湿了内裤的年纪呢。 觉得好羞耻。 在遇到他之前,她的大脑只会下达好好学习乖乖听话的指令,她只需要照做,从来没有过这样奇怪又逾越的想法。 更不会在某一瞬,突然代入曾经过耳就忘的荤话,然后红了脸。 她翻身,摸到书桌上的遥控器,把空调调低两度。 睡裙下,干燥的大腿划过一片湿润。 - 第二天一早,倪亦南比平常提前了十分钟出门。 她平常就走得够早,饶是温希再希望她积极学习,也觉得这个时间太夸张,怀疑她是不是早恋赶去学校约会。 倪亦南随口一编,说要提前去图书馆借书,而且早上记忆力好,可以多背几个单词。 温希便不再阻拦,往她手里塞了瓶纯牛奶。 倪亦南不爱喝,转手给单羽潇,单羽潇踩着铃声进班,看到讲台上空空如也,抹掉一额汗,萎靡不振地瘫回座位,拆了牛奶猛吸两口。 “你昨晚干嘛了,黑眼圈这么重,哈哈又跑酷了?” 哈哈是倪亦南在马路中央救的一只狸花猫,她不喜欢猫,所以治疗好后,单羽潇带回了家。 “熬大夜了,不过跟哈哈无关。”单羽潇把作业翻出来,挨个送到课代表手里,回来继续说,“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学就贼想看小说,困成狗了愣是停不下来,我服了。” ...... 铃响,老师布置了预习任务。 单羽潇是真困成狗了,眼睑颤颤,陡然想起一件事,她打起精神要告诉倪亦南,事件男主角从窗口路过。 她有气无力地撑起脑袋。 “沉迦宴在窗外。” “他也没睡醒啊,来这么晚还这么嚣张,干脆下了早自习再来呗。” “诶,他看过来了,跟我对视了零点五秒,好现在在看你,在盯你,还在盯,还在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在背文言文,忍不住说:“你别说话了,你睡会吧。” “我倒是想。”单羽潇,“走过来了,你抬头看一眼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于是抬头,目光一晃而过,随即低下头。 迅速得连她自己都没看清沉迦宴的脸,只瞥了个身形,貌似没穿校服,也没背书包。 沉迦宴消失后,单羽潇给她发了个网址,没有细说,只说是一中校论坛,让她课间看。结果她课间去老师办公室送了趟作业,回来就把这事忘了。 倪亦南有点刻意躲沉迦宴的意思。 因为觉得见面有点尴尬,有点不自在。 虽然沉迦宴对她脑袋里的污秽一无所知,但每每回想起,尤其是那些梦,都觉得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。 ...... 这几天没跟沉迦宴打照面,就算遇上,也是她远远就绕道离开,或者她挽着单羽潇绕道离开。 不过经常会从同学嘴里听到他的名字。有讨论他家庭背景的,有讨论他颜值封他当校草的,也有八卦他恋爱状态的。 刚转来没几天,他就成了大红人,倪亦南在之前的学校也挺火,还因为泛滥的同情心给自己送进了局子。 有前车之鉴,秉着不惹事也不沾事的原则,她这段时间拒绝了好多上来要微信的男生,可每天早午,桌上依旧会堆满琳琅满目的早餐和零食。 周五清晨,一个男生伸着胳膊正在往窗里塞东西,倪亦南正好踏进班门,撞个正着。 男生挠挠头,嬉皮笑脸地跟她打招呼,倪亦南放下书包,把东西还回去,语气还算委婉:“你别买这些了,我真的不喜欢。” 男生不收,拖延时间扯些有的没的,和她多讲几句话。 倪亦南不想过多纠缠,板着脸冷声说:“你如果非要放在这,我就给别人了。” 大约是看她一副温顺心软的小白兔模样,男生道德绑架起她:“可这是我大早上排一个小时队才买到的,我知道追你的男生很多,但你总不能不屑我的真心吧。” “......” 巧的是,沉迦宴这时从门前经过,眼尾半撩起,眉宇冷戾,一脸没睡醒的起床气。 他来得一天比一天早,来了就不走了。 书包都没背,一手握着手机,一手勾着校服外套,身上一件白t,耳朵塞着耳机,停在男生身后。 而男生一无所知地,正在对倪亦南冒星星眼。 时间还早,离倪亦南最近的只有前一排的小胖子徐珩之,徐珩之人不错,之前帮她分担了不少追求者的“礼物”,她点了点他的肩。 补作业的徐珩之转过头:“南姐,有何吩咐?” 下一秒手里多出两盒有份量的生巧,他咧嘴一笑,脸上的肉挤成一团,熟练地收进抽屉,双手作揖:“感谢我南姐的投喂!” 倪亦南抬了抬手,指向窗外:“谢他吧。” 徐珩之转了个方向,窗口一前一后站了俩人,他一愣,对着俩人扬了扬下巴:“谢了,哥们儿。” 男生脸都绿了,一脸心碎地扒着窗沿往里挤,不知道的以为在演什么虐恋情深,浮夸造作。 “亦南.....你不能——” “周贤,是叫这个吧。” 肩上一沉。 周贤眼皮子一跳,嘿嘿两声回头,当即变了个脸。 “宴哥,早~” 沉迦宴搭上他的肩,把他的脑袋从倪亦南面前掰出来,就持着这个动作,垂眸在手机上点了点。 从倪亦南的视角看,就是他硬要挟着人家,指节用力扣着周贤的肩,周贤疼得龇牙咧嘴却丝毫不躲。 而他呢,气定神闲地晃了晃手机,带着人消失在她面前。 倪亦南打开手机,锁屏提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。 直觉告诉她,来自沉迦宴。 俩人从加好友到现在,除了第一天的互甩备注,再没联系过,甚至备注都没改。 此刻他陌生的头像和网名蹿到第一排来,一时之间,倪亦南还真有些茫然。 半晌才望着头像里那只啃红胶的幼崽期阿拉斯加反应过来。 她改好备注。 沉迦宴:【放学等我。】 讨厌他 “南,一会儿跑步你跟我一起出列,就说来例假了。” 下午第一节课,太阳最毒的时候,这体育课倪亦南是一点不想上。 原本是可以挪去体育馆的,但体育老师不允许,说班上女孩个个细皮嫩肉,就得在太阳底下晒,晒足两个月,黢黑健康才好看。 体育老师是个中年男性,头戴鸭舌帽,胸前挂个哨,嗓门大声音粗,一身腱子肉,全身晒得黑黢黢的。 底下骂骂咧咧一阵哀嚎。 盼了一上午下雨却火伞高张,倪亦南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,热得快要中暑昏过去。 终于意识到自己体力真的很差。 温希说她从小就不爱运动,在电视机前一坐就是一天,屁股都不带挪的。 虽然这段话与她的童年记忆有出入,但温希在亲戚朋友面前忆起往昔时,倪亦南没有反驳过。 ......后来,她似乎真的渐渐对运动失去了兴趣。 好长时间没运动,猛头扎两圈,倪亦南整个人累虚脱,拖着两条没知觉的腿,倒在边上铺满灰的塑料椅上。 实在累得顾不得干不干净,感觉要死了。 她大口喘着气,碎发黏在额前,校服湿了大片,全部吸附在身上。 胸前印出一圈好明显的内衣痕迹,倪亦南扯了扯衣服,又看了眼别人,貌似只有她如此夸张。 坐了会儿,同班女生都蜂拥而至隔壁的篮球场,嚷着要看沉迦宴打篮球。 闻言,瘫倒的单羽潇瞬间满血复活,要去扎堆凑热闹。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看帅哥,可倪亦南有点说不上来的不想去。 “那你陪我去打羽毛球吧。” 倪亦南好热,出了好多汗,只想歇着。 “南,你真是我祖宗。”单羽潇退而求其次,指向篮球场隔壁的空地,“咱搁那,你在旁边看我打总行了吧?” 挪去树荫下的长椅上,倪亦南边乘凉边观赛,莫名浑身不自在起来,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自己。 太阳晒得她有些浮躁,那道视线却令她感到赤裸,被冒犯。她四处留神。 身后的篮球场,沉迦宴一个利落的胯下上篮,篮球精准进框,场外欢呼雷动,群情鼎沸。 沉迦宴扯着唇,边倒退边冲对面竖中指。狂得没边。 那视线貌似来自球场的休息区,中间不断有人影闪过,她不太确认。 直到她垂下眼,整理了一下衣服。 抬眸的那一刹,一个锡纸烫发型的男生用撑在膝盖上的手,不经意地指了指她的方向。 锡纸烫在跟朋友聊天,没有看她,却精准地指向她,然后点了点他自己的胸口。 他朋友顺势看过来,不料迎上倪亦南,连忙瞥开,倪亦南看见他嘴巴蠕动,接着锡纸烫笑着看向她。 不对,看向她的胸。 两人盯着她被汗水浸湿的胸部聊起天,还附带猥琐的手部动作,眼里无所忌惮的下流令倪亦南感到一阵恶寒,心理上的反胃竟蔓延至生理。 她蹙眉,压下胃里的翻腾感,眼神掠过猥琐男旁边,恰好与她对视的沉迦宴。 四目相对。 好烦。 她忿忿转过身。 他肯定也看到了吧,离他们那么近,肯定也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吧。 男人的左右脑堪比睾丸,在毛都没长齐的年龄试图模仿岛国片,把牙签长短的鸡鸡塞进玩芭比娃娃的女同学下体,大喊爸爸要操死你幻想精神高潮。 不用猜都知道,能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词汇,肯定干净不了。 好烦。 身后继续响起篮球弹地的声音,一伙人又热血起来,单羽潇放了拍子跑过来:“咋了我的祖宗,我去打球留你一人在这你不开心啦?” “没有......”倪亦南大致描述了一下,然后撑着脸,闷闷不乐道,“就觉得有点尴尬,好烦男的,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。” 单羽潇怔住。 “你说的那个人,不会穿着黑色短袖,还是个锡纸烫吧?” 穿什么颜色衣服没注意,但的确是锡纸烫,她刚刚好像没有透露这点吧,倪亦南抬头:“你怎么知道?” 蓦地,欢呼呐喊转为尖叫怒吼。 场地中央,两伙人厮打成一团。确切来说,是沉迦宴一挑二。 霎时间,眼底的暴戾与阴鸷迸涌而出,他拎起男生衣领,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生脸上挥拳。反应过来的时候,男生嘴里已经溢满血水往外冒。 而他脚边还倒了一个,蜷缩着捂着腹部,痛得面目扭曲。 从没见过沉迦宴这副暴戾的面目,旁人既害怕,又壮着胆去劝架。 “算了算了宴哥。” “宴哥别打了,一会儿老师来了。” “迦宴,揍两下意思意思得了,别闹大了,沉叔叔那边很麻烦。” 到此,沉迦宴才找回理智。 松手,冷眼睥睨着对方四肢无力地瘫倒下去,血溅开在地面。 这不是那个锡纸烫吗? 倪亦南这才看清,而倒在地上的,正是锡纸烫的朋友。 沉迦宴一放手,像是怕他气上心头再补几下,盛停泊立马把人带走。 “不会出事吧?” “不会是为了你吧?” 很快,地上的两个人被抬起,不知道是去医务室还是老师办公室。 人群散开,单羽潇跑上前,隔着铁网捉住一个穿球服的男生:“发生什么了,沉迦宴为什么打他们啊?” “好像是沉迦宴传球不小心砸到他们,他们就骂了一句,沉迦宴突然就爆了。”想起沉迦宴刚才的神情,男生还有些发怵,却又话锋一转,“但感觉迦宴不像那种玩不起的人,虽然平时蛮拽蛮高冷,但真没见过他这么大火。” 单羽潇追问:“怎么说?” “就说前段时间吧,一哥们儿拖地不小心甩了他一裤管拖把水,那水挺脏的,他鞋都黑了,那鞋联名的巨几把贵,我们都以为那哥们完了,结果迦宴只让他下次注意,回去换了身干净的,事后也没找人算账。” 单羽潇侧头,意味深长地冲倪亦南挑了挑眉,说:“谢谢你啦,我也觉得沉迦宴不是阴晴不定的人,肯定是那俩男的做了别的过分的事,彻底把沉迦宴点了,不想忍了呗。” “有点道理,但平常也没见他们有啥往来啊......” 倪亦南心里有了数。 正犹豫要不要“多管闲事”,手机在兜里一震。 盛停泊:【急!!亦南你快来器材室啊!!!】 盛停泊:【迦宴发疯了,又打又摔的,我根本拦不住他!】 盛停泊:【被老师发现就完了!】 他硬了 热浪翻涌,盛暑难捱。 倪亦南一只手挡在额前,衣服看上去比一开始干了不少,仔细看还是有痕迹在。 她擦拭着颈间的汗,耳朵往器材室的门上贴了贴,里面没有任何“又打又摔”的动静。 轻轻推开门。 墙边的旧课桌上,沉迦宴低颈而坐,脚翘在椅子上,在很专注地玩手机。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,头从屏幕上抬起,他皱眉:“你怎么来了?” 看到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,与四周完好规整的器材,倪亦南恍然大悟,果断把盛停泊卖掉。 谁让他骗她。 “盛停泊说你在这里发疯,又打又摔,让我过来。” 器材室冷气很足,有轻微空调运作的声音,应该很少有学校会大方到给器材吹空调。 肯定是沉迦宴擅自开的,倪亦南揣想。 “但你好像,比较平静......”她掩上门,不让冷气流失。 “发,疯。” 似是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新鲜,沉迦宴垂眼轻笑了声。 “你刚刚为什么打架啊?” 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,退出游戏,手机揣进裤兜里。 他懒懒道:“他骂我。”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,他散漫地岔着双腿,胳膊肘撑在膝盖上,神情依旧倦冷,姿态却吊儿郎当的很不走心。 听上去就没有半点信服力。 倪亦南不想自作多情,但也不想欠人情。 那俩人估摸着伤得不轻,万一这事闹大了,沉迦宴一定会被通报批评请家长。这在从小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倪亦南眼中,是天大的事情。 如果真与她有关,她会很愧疚的。 思及此,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:“不会是为了我吧......?” “什么?” 沉迦宴眯起眼,耳朵侧了侧,“声音太小,听不清。” 现在是上课时间,器材室就他们两个人,隔得又不远,怎么会听不见。 倪亦南还是走近了些,复问一遍:“和我有关吗?” “给你发的微信看到了吗。”沉迦宴不答反问。 倪亦南点头。 长腿落地,沉迦宴慢悠悠地朝她走来:“为什么不回。” “......” ——放学等我。 怎么回。 回:我不想等......? 不太礼貌吧。 倪亦南面露难色,攥紧手里湿了一半的卫生纸。 “我——” “你脸又红了。” “......” “和我待在一起,你很紧张吗。” 沉迦宴近一步,倪亦南便退一步。 退无可退,被围困于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,熟悉的味道再度涌入鼻息。 倪亦南低下脑袋,避开他的视线,学着他那样反问:“你找我有事吗?” “你最近在躲我。” “躲什么?” 沉迦宴抬手,戏弄地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,摩挲。 “因为那天亲了我,不想负责,所以躲着我?” 受不了他离得这么近。 所有感官都被操控的滋味,让大脑和身体变得好奇怪,倪亦南推掉他的手,却反被捉住。 一个力道过来,猛地撞进他怀里,额头抵上他硬邦邦的胸肌。腕上的桎梏依然存在,灼热的掌心熨烫着她的肌肤,腰后攀上来同样的温度,她惊呼着躲开。 “别碰我,我跑步出了很多汗。” “我打球也出了很多汗。” 倪亦南更抗拒:“你摸了球,手很脏......” “......” “我洗过了,干净的。”想起什么,沉迦宴低下头,去寻她的眼睛,“你有洁癖?” 她摇头,又轻点头,“一点点。” 倪亦南的声音很好听,细而不尖,习惯软绵绵地拖着尾音,很容易给人她在撒娇的错觉。 人小小一只,耳朵也小小的,额头饱满干净,长长的发束在脑后,发丝扫荡着修长的脖颈,沿着洁白的衣领消失,探入他触摸不到的深处。 大概因为天热,领口两颗扣子是解开的,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。 沉迦宴比她高出不少,稍稍一低眼,就能瞥清里面半隐半现的纯白棉料。 似乎闻到了香气。 从下面攀上来的,浅淡而温馨的洗衣液香气,薰衣草味。 他垂眸不言,喉结却不自觉滚了又滚。 头顶的人忽然没了动静,只禁锢她腰肢的手臂愈发用力,几次挣脱都无济于事,一分一秒磨得倪亦南好难捱。 终于,她无法忍受地抬起头,想问他这么紧的抱着她是什么意思,却撞进他满是侵略的瞳孔中。 心脏忽然跳腾。 “还在紧张。” “......我没有。” “那为什么不看我?” 沉迦宴懒着声:“听说接吻能有效缓解紧张,拉近彼此的距离,我还欠你一个吻。” “这还能欠的啊。”倪亦南头回听闻,慷慨道,“不用还了,就当......抵了吧。” “用什么抵的?” “用唔——” 吻没有预兆地压下来。 冷俊的眉宇骤然放大,唇被一个热热的软体覆盖,倪亦南惊愕地睁着眸,使劲推他,用了百分百的力度,可身前的人纹丝不动,甚至抱得更加紧密。 夏日衣料轻薄,轻松传递体温。 那湿濡的软体越发滚烫,徐徐描绘着她的唇形,和他冷冰冰的外表截然相反。 这样温柔的吻,几乎负距离的接触,不禁让倪亦南想起那晚的梦。 梦中,她仰着脑袋被亲得目眩神迷,双手失去力气,放任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...... 忽地一阵滞空感,倪亦南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闭上了眼,还抱着他的脖子,她被稳放在桌子上,大口喘息着,唇瓣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光,眼眸氤氲着薄雾般的水汽,迷离地望向他。 从她的高度,正好平视沉迦宴的喉结,看见他喉结上下滚了滚,她将人推开些,不自觉也跟着咽了咽喉咙,眨眨眼想继续往上看。 沉迦宴却强势地挤进她两腿之间,两指掐住她的脸颊,逼迫她维持张嘴的姿势,然后低颈压下去,舌头冲开牙关,搅起她的舌尖勾舔,吮吸。 俩人抱得越来越无间,倪亦南情动地耸起肩,忍不住夹腿摩擦,却夹住了他的腰。 不知道他兜里装了什么,好硌人。 她移了移,不小心又蹭了一下。 “嗯——” 听见沉迦宴压抑的声音,紧接着,裤兜里的东西膨胀地顶上来,将她腿根软肉戳进去一个凹陷。 几乎快要碰到那里。 倪亦南瞬间僵住,血液凝固。 小三 啪! 空荡的器材室,清脆的响声回荡着,沉迦宴的下颌一片血红。 耳鸣覆盖掉她的声音,舌头是麻的,脸是麻的,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腮帮子。 他人也有点麻。 可以。 6。 ...... 沉迦宴偏过头,眼底的情绪潮湿又汹涌:“倪亦南,你现在摸我一下,我就不生气。” “......是你有错在先。” 亲就亲,干嘛起反应蹭她啊。 倪亦南眉头紧皱,手往后撑远离他。 而在沉迦宴看来,则是她一脸厌弃地撇开脑袋,双手藏在身后,连个眼神都懒得给。 不摸。 沉迦宴凝了她片刻。 抓着她的手强制放到自己脸上,上下滑了两下,然后他垂下眼睫,一副很脆弱的模样。 “我很疼,你疼不疼。” 火辣辣的疼,掌心都麻了。 长这么大第一次扇人,他应该也第一次被扇吧。 倪亦南手都举酸了,视线跟去他的脸,白皙脸颊赫然多出五个红色指印。 她嘴唇轻蠕,又欲言又止。 ...... 沉默之际,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。 以为是单羽潇通风报信要集合归队,她连忙抽回手。 还好,是温希。 【下课给我回个电话。】 “那个,我妈妈找我,你能让一下吗?” 沉迦宴让了,手臂却依然撑在身侧。 意思是,就在这打。 倪亦南抿了抿唇,屁股往后挪,离他远了点,拨通电话。 “喂?倪亦南,你外婆生病了,我下班过去看看,晚上不回来,晚饭你自己解决啊。” 倪亦南担心道:“外婆怎么了,严重吗?妈妈,要不我放学直接去外婆家吧,反正明天休息。” “你外婆家跨了两个区,一来一回三四个小时没了,这时间够你做两套试卷,你是想看外婆还是想偷懒?” “为了你能转去一中,家里又是搬家又是负担两三千的房租,你凌叔叔的腿就是因为你才断的,你有愧疚心吗......” “......” 一些耳朵起茧的话,倪亦南记不清听过多少遍,以为能做到心如止水,为什么胸口还是会抖颤。 眼瞧沉迦宴又要凑过来。 倪亦南一把推开了他,力道积迭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愠恼与难堪。 她躲得远远的,捂着传声筒,低眉顺眼地安抚:“妈妈你别生气,我知道您和叔叔为我付出了很多,我会好好学习的。” “知道就好,你晚上自己煮面,省着点用,就这样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放下手机,在心里长缓一口气。 “倪亦南,你缺男朋友吗。” 啊? 情绪这会儿跟过山车似的,刚坠回谷底,又因他一句话冲去半空。 心脏震颤得更加厉害,转过身却能面色镇定地说:“不缺。” 沉迦宴倚着墙,眼睛在审视她。 听了她的答案,深思熟虑两秒,“那你介意再多一个吗。” ?? 再?多?一?个? 那不就是小三吗,她可没这意思。 “介意。” 沉迦宴也不在意,点了点头,神情没什么转变。 “晚上去我家吃饭。” “放学,我在你班门口等你。” 大片的日光铺进来,他站在门口,背光而立。 “倪亦南,别想躲。” ...... 光线斜射进课堂,将黑板切割成两个三角,讲台上老师第三次维持纪律,也作罢。 由着周围的窃窃私语,倪亦南视线飘向不远处,枫树下的小石凳上,撑着脸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年。 “他怎么戴口罩了,他不上课坐这干啥,不会是在等你吧?” “大概——是。” “为你打架,等你放学,他到底什么意思啊?”单羽潇问,“他在器材室跟你说了啥,表白了?” 倪亦南摇摇头:“好复杂,我也说不清......” ...... 倪亦南人缘不错,打铃后,不断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再见,她坐在原地不动,来来回回倒腾手里几本书。 放学高峰期,校内校外全是人,现在出去必然会被看到她和沉迦宴走在一起。 出名的人,她不想沾边,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去他家。 然而沉迦宴没了耐心,一个语音通话弹过来,在她磨蹭着接通后,只说了一句。 “两分钟之内出来,不然我直接进去。” 她瞅了眼门口气质疏冷,眸光凌厉的少年,快速清好书包。 俩人隔着不近也不远,却明显一致的距离,出校门再过条马路,走不了几步就到家了。 并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啊,说的话加起来,十根手指头应该都数得清吧。 莫名其妙亲了她,莫名其妙接了吻,现在还要莫名其妙去他家吃饭? 有点超过。 倪亦南争分夺秒地开始思考,如何委婉道出难听的实话。 步伐慢下来,她整理好措辞:“那个,晚饭我自己解决就好,学校门口有很多好吃的小店,不麻烦你了。” “我家的更好吃。” “我怕狗。” “关笼子。” “......”倪亦南顿时有些为难,忽然灵机一动,“太突然了,这样冒然打扰到叔叔阿姨不礼貌,下次吧还是。” “我一个人住。”沉迦宴断掉她所有念想,然后欠揍地补充,“独,居。” “......” “沉迦宴。” 倪亦南终于叫住他。 “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不到,话也没说过几句,貌似没熟到可以去对方家里的程度吧?” 步伐不一致了,沉迦宴偏头,瞥了眼她书包肩带上泛白的指节,和因暑热微微泛红的小脸。 “不熟吗。”他不疾不徐地开口。 “我们三个小时前才舌吻过,我不是你的小三吗。” 10苦涩 小狗听见主人的脚步声总是很积极,率先跳出来,被沉迦宴拎着后脖颈关进客厅角落的笼子里。 沉迦宴从鞋柜拿出一双白色拖鞋,轻置她脚边。 倪亦南没有动作。 沉迦宴睨她一眼:“新的。” 随后兀自走进厨房。 厨房里有炒菜声,大约是专门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。 再出来时,他手里多了杯鲜榨橙汁,递到倪亦南手里,让她随便坐、随便参观,就当自己家。 倪亦南点点头,抿了口橙汁,味道有点发涩发苦,像坏了。 她咽了咽口水,又尝一大口,正要喝第三口验证,眸光倏然一亮,被什么白得闪瞎眼的东西晃了一脸。 抬头。 ......啊,是沉迦宴的肉体。 修长指骨提起领口,利落脱掉短袖扔进脏衣篓,拎起套干净的藏青色真丝睡衣,赤裸着上半身往浴室走。 这时想起屋里还站着个人了,特意走到人面前,停下。 淡淡道:“洗个澡,不介意吧。” 听不出半分询问的意味。 肤白貌美,宽肩窄腰,肌肉青筋,完美的肉体就怼在脸上,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冲击力得多。 ......倪亦南拘谨地撇开眼:“你不能等我走了再洗吗?” “......” 卫生间门关上。 倪亦南盯着自己的脚尖怔了几秒,随后环视起这个和她家户型一般无二的小房子。 墙像是重新刷过,很白很平整,家具很少,黑白灰偏多,视觉上显得屋子宽敞不少。 看上去真是独居,东西都是一人份的,客厅连电视也没有,只有一个投影,边上立了台黑色落地音响,倪亦南在手机上刷到过,好像是限量款,六位数。 真如大家八卦的,他家挺有钱的,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来卷92? 在倪亦南的认知里,高考是他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需要博的路。 没苦硬吃? 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? 爱......学习? 可据他上学不背包,上课早退迟到,抽烟打架不计后果的种种现象看来,这家伙纯纯散漫惯了的富二代啊。 想着想着,沉迦宴就带着一身凉丝丝的水汽出来,恰好饭也熟了。 他家阿姨手艺真挺好的,倪亦南吃了一整碗米饭。 大概是闻到了饭菜香,沉渺渺也叫了一整场晚饭,尤其是沉迦宴一说话,它就汪汪汪地试图提醒主人给它放粮。 饭后沉迦宴从厨房端出一大盆超级豪华狗粮,叫住正琢磨怎么说拜拜的女孩。 “刚刚不是一直吵着要我喂它,过来。” 倪亦南:“......” 她明明只是浅当了下沉渺渺的嘴替,哪里有“一直吵着”啊。 笼子里的小狗转圈翻腾,撞得铁笼哐哐响,好急的样子,倪亦南心软软道:“让它出来吃吧,感觉它在里面好局促,施展不开。” “不怕了?” “你在就还好。”倪亦南盯着狗。 “?”沉迦宴眉梢一挑,侧着身,浅勾了下唇。 沉渺渺出笼后乖乖坐下,等主人发号施令,沉迦宴数了三个数,数到“三,吃”,沉渺渺登时埋头狼吞虎咽起来。 碗里五花八门的“菜品”令倪亦南惊叹不已,有钱人家连狗都吃得这么精致,又是水果,又是肉片,又是冻干,又是营养粉...... 看得倪亦南有些口干舌燥眼发昏,她喝完玻璃杯里剩下的橙汁。今晚她喝了他不少,还吃了他不少,他这么有钱,应该不介意吧。 尽管他不介意,倪亦南心里依旧有些过意不去,要怎么还他呢...... 身体慢慢变得有些沉。 她蹲下来,神思忽也变得顿缓,望着眼前一大盆,竟冒出想尝尝狗粮和冻干是什么味道的想法。 “好喝吗?” 夜色正浓,沉迦宴坐在沙发上,眼尾微敛,垂眸看向她时眼瞳中的情绪很模糊。 倪亦南点头:“菜也很好吃,今天谢谢你。” 把杯子还原到茶几上,动作很轻,几乎没有磕出什么声响。 很快,一整碗狗粮见底,沉渺渺喝了几口水,瞟了瞟主人的脸色,夹着尾巴蜷回狗笼。 “它在你面前好乖啊,你要遛它吗?” 如果他要遛狗,她正好可以回家。 倪亦南撑着膝盖站起来,兴许是起猛了,眼前一黑,她闭上眼踉跄地抓了把空气。 沉迦宴扶住她。 “遛。” “但不是现在。” 在视线恢复清明之前,她听见他这样说,压在耳畔。 低沉又压抑的。 现在有别的事要做。 11性幻想 绚丽落霞退去天际,被沉重的暮色盖压,屋子里的瓷砖归于暗淡,阳台外不时有微光闪过,照亮沙发一角。 怎么就坐到他腿上去了? 倪亦南动弹不得,沉迦宴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混着欲望的热气,凝滞成一片影影绰绰的雾,蒙住她的视线。 她理应产生抵触的情绪,肢体却软绵绵地开始发麻发软,似乎在渴求什么。 “倪亦南。”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。 雾气迅速弥散。 双眼恢复清明,骤停的心跳慢半拍地恢复跃动,指尖紧紧抠住他肩后的沙发。 “身上怎么这么烫?”沉迦宴一只手臂横在她腰后,按住她的尾椎压向自己,手背蹭了蹭她的脸。 “我头好晕......”倪亦南晃了晃脑袋,一晃更晕了,只好先从他腿上支起来,“你先放开我。” “别动。”他手指一动,倪亦南又坐回去。 这个姿势...... “不太好吧。” 这下更逾距了。 倪亦南感到头疼,各种意义上的,她有些进退失措地说:“你家沙发挺大的,旁边还有位置......” 她没有看沉迦宴的眼睛,捕捉不到他此刻的神情。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以他的智商应该能懂吧。 然而压制感并未解除。 沉迦宴轻笑一声。 “有什么不好。” “舌吻都舌吻过了,坐个腿怎么了。” 他喊她的名字,他说倪亦南,你应该学着给小三尝点甜头,不然小三独守空房很孤独。 他意有所指,还反复提舌吻的事,倪亦南傻眼:“你要做什么?” 四目相对一刹,而后沉迦宴视线往下,停在她饱满的胸部,最后落回她眼中。 “不可能!” 倪亦南护住胸,“......你赶紧放开我。” “咱俩现在,还真挺像偷情的。”沉迦宴臂弯用力,拇指摩挲起她的腰肢,“倪亦南,你有没有幻想过我?” 黑夜里,他漆瞳半掩,神色莫测,坐在那宛然一泓沉静百年的古潭,却轻而易举掀起倪亦南心中的浪涛,叫她面色凝固。 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轻声呢喃:“......幻想什么?” “性幻想。” ? ?! 倪亦南眼眶微润,泛起清浅的光泽,瞳孔中满是对这三个字的惊惧与对他的质疑。 以及,一丝一闪而过的慌张。 “变态!” “你以为谁都和你们男的一样猥琐,整天想那些事啊。” 倪亦南一拳揍上去,像只被惹怒的猫咪。 就算她有又怎样,那他也不能就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。 沉迦宴吃痛,却不躲,挑衅迎上她的眸:“有没有?” “没有。”她想也不想,答得迅速而果决。 对面的居民楼渐次亮起一个又一个小方格,光映进来,沉迦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。 轻佻的眼睑泛起一层浅淡的粉,映衬着墨瞳愈发幽邃而凌人。 “要说有。” 他掐住她的腮帮子,强势地压下来,“有没有。” “没唔——” 在她吐出第一个带有否定意义的字眼的那一刹,他的吻砸了下来,异常汹涌地,将她的呼吸全部占据。 唇瓣传来尖锐的痛,是沉迦宴这个混蛋在咬她,空气中满是暧昧刺耳的吮啧声,倪亦南仰着脑袋,几近窒息地拍打他的肩膀,他侧头放开一瞬。 鼻尖相抵,缱绻蹭过,舔了舔她晶莹的唇瓣,她像一颗软软甜甜的棉花糖,沉迦宴有点上头,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游走。 冰凉的指骨从衣摆钻进去,指尖徐徐往上摩挲过一寸又一寸细腻的肌肤,掀起一层层敏感的小颗粒。 好痒,倪亦南推了下他的胸口,仿佛是下意识的,没带什么力道,因为沉迦宴未有一丝挪动。 她一边拒绝着,一边意志不坚定地哼出声,像小猫咪被顺毛撸一般手脚发软,浑身发热,心尖泛起一阵酥痒。 好不对劲...... 此时此刻的沉迦宴,似乎比平时更难拒绝了。 他伸长舌头探入她口腔,卷起她的小舌吮吸,他的唇瓣很凉,舌头很软。倪亦南似乎在他舌尖上品尝到了酒精的味道,苦苦的,涩涩的。 迟钝地意识到什么,她缓缓睁开眼。 视线渐渐清晰,眼前陡然放大的是少年紧闭的双眸,与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,红晕的颧骨。 而那只手染上她的体温,在薄薄的校服内渐渐回暖,停留在肋骨上方。 唇瓣分开,银丝拉扯,崩断在其中一片柔软上。 缠绵的氧气中,额头相抵,沉迦宴轻喘着气,瞳孔稍有失焦,凝视她同样迷离的双眼。 倪亦南低了眼。 沉迦宴就按住她的臀,抵上来,倪亦南又羞愤抬起眼,沉迦宴就去亲她轻颤的眼睫,挺翘的鼻尖,可爱的樱唇,一路向下。 校服推上去,唇瓣碾磨脖颈来到锁骨,暗扣一松,含住绵软,舔舐吮咬。 ...... 12威士忌 洗碗机的提示音打破黑夜里的沉寂,沉迦宴垂眸,有些眷念地抚了抚裤子上的皱褶,起身去厨房。 琉璃台面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,酒杯搁在一旁,里头的冰块已经全部化成水,杯壁起了层薄薄的雾气。 沉迦宴将里头的水倒掉,重新放入一颗剔透的冰球,冰球绕杯壁磕出清脆声响,他续上威士忌,指腹在酒瓶上划了两下,一饮而尽,转身走向卫生间。 与此同时,楼下同样的位置。 倪亦南站在镜子前,望着里头神魂未定的自己,又望了眼手里脏掉的内裤,中间两层布料被浸透,颜色深上不少,上面还残留着许多透明的液体。 她想起刚刚自己落荒而逃时,隐约瞥到他胯中间凸起的那处,颜色很深。 他的睡裤是藏青色,色差分外明显。 那是她留下的。 ......湿透了。 温凉的水流倾洒而出,倪亦南抹了把脸,水流冲净腿根的黏腻,她缓缓闭上眼。 - 晚上赶在外婆休息前,倪亦南打电话关心问候了一番,老人家被哄得很开心。温希在那边说她这周末不回了,发了个红包让她省着点花,有空多写几份数学试卷。 楼下的鸣笛声渐行渐远,通话结束后,倪亦南瘫躺在床上。 空落落的家中,她竟感到久违的自在。 这份自在一直蔓延到困意来袭,温希不在,难得睡个懒觉,睁开眼已是十点多。 日头正浓,从窗帘边缝溜进来,倪亦南遮着眼赖了会儿床。 昨晚温希给她转了三十块,微信余额刚一百出头。犹豫了好一会儿,倪亦南实在不想开火,在手机上团了一张新疆炒米粉的优惠券,才收拾着出门。 店面就在学校门口,她打算早午饭一起吃,拎着打包盒悠悠哉哉回家时,迎面遇上遛狗的沉迦宴。 他嘴里叼着根烟,从小花园溜达出来,显然是也看到了她,灭掉烟走过来。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,濡湿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填充满她的脑海,身体的某些部位仿似有了感应,燥热起来。 腿也有点软。 倪亦南将炒米粉往身后藏了藏,佯装没看见地转弯。 再见到她沉渺渺收敛不少,不知是因为脖子上栓了绳,还是真的被主人打了一顿,先冲上去,然后稳稳停在她腿边嗅她手里的米粉。 “藏的什么?”沉迦宴拽了下绳,狗回到他身边。 “没什么。”倪亦南换了只手拿,有些尴尬地没话找话,“你遛狗啊。” “......” “阿姨还没回来?” 倪亦南瞧了他一眼,嗯了一声,没有多说,径直往楼栋走。 沉迦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,经过单元楼门口时,他微微俯身,指尖划过她柔软的掌心。 咚! 垃圾桶震颤,周边的苍蝇霎时惊飞。 “?”倪亦南错愕地转身,“......你干嘛?” 只见沉迦宴嫌弃地拧起眉,牵着狗往边上退,离垃圾桶远远的。 “去我家吃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长了个记性,摇头拒绝,有些幽怨地伸着脖子往散发腐臭味的垃圾桶里瞄。 她的饭啊,完全不能吃了。 温希就给转了三十,他的行为直接让三分之一打了水漂,说不心疼是假的。 让他还钱?会不会显得她很小气,很斤斤计较,连十块都让他还。 毕竟去他家蹭饭,他也没让她还什么。 可,她手头挺紧的,十块...他应该不放在眼里吧? “沉迦宴......”倪亦南抿了抿唇,慢吞吞地说,“我的炒米粉,十块九毛九。” 沉迦宴挑眉,唇角扯出一丝极浅的弧度,掏出手机爽快道:“记得收。” 倪亦南说好,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,想着先假装回家避开他,一会儿再出来买饭。 听见他似乎在跟人打电话,有“现在”,“快点”这样的字眼蹦进耳朵,她从裤兜掏出钥匙,钥匙刚插入锁芯,那道低醇的嗓音停在身后。 “真不去?” 13上楼 “真不去?” 耳尖一颤,倪亦南猛地想起昨晚他咬她耳朵,低声诱哄要她自己磨的场景。 连忙扭动钥匙。 “不了。” “行。阿姨马上过来,饭做好了给你送下来。” 倪亦南侧头看他,语气无奈:“真的不用,你别麻烦别人了,我吃什么都可以。” 倪亦南对吃没有太多讲究和欲望,从小到大,吃饭对她来说就是果腹,不过沉迦宴家阿姨的厨艺的确是一等一的,做的一手地道的江城菜,只是...... 这样好麻烦阿姨,她又没付人家工资,还增添人家的工作量,真的不好意思。 然而沉迦宴并没有在听她说什么,转身上楼,只扔下一句。 “三十分钟。” “......” 回家后,倪亦南打开和沉迦宴的聊天框,最新一条是他的转账,以为自己眼花了,她定睛一看。 个十百千,还备注:自动赠与。 “......” 什么意思。 知道她差钱吗,她穷得这么明显吗?? 倪亦南打开电扇,往沙发上一躺,盯着那条转账出神片刻,叹了口气。 是她小肚鸡肠了,人不仅没觉着她斤斤计较,还挺大方的,大手一挥直接翻了快两百倍。 这钱,倪亦南终是没收,也没问他什么意思,就当什么也没看见,略过了。 没过多久,又收到一条短信,银行卡进账两千块。 她算了下日期,今天凌恪发工资。短信往上滑,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转账,少的时候一千,多的时候五千。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凌恪在兼职什么工作,已经很久没联系了。 ...... 三十分钟后,阿姨拎着保温袋敲响302的门,倪亦南趿着拖鞋小跑着打开门。 “诶?你不是昨天来家里吃饭的女孩吗?原来就住在楼下啊。” “阿姨好。” 阿姨看上去四十来岁,眼角布满笑纹,和蔼地将手里的保温袋递过来。 “今天时间紧,只来得及做几道家常菜,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,晚上阿姨给你们煲汤喝。” 一听阿姨已经计划好晚上的菜式,倪亦南生怕自己说晚了一秒:“谢谢阿姨,但是真的不麻烦您了,您也跟沉迦宴说说吧,您做他一人份就好。” “多一双筷子而已,有什么麻不麻烦的,况且阿姨拿工资做事,小丫头别有负担哦。” 阿姨拍拍她的肩膀,继续说:“你爱吃什么菜,有什么忌口都可以告诉迦宴,迦宴说你很瘦要补补营养,嗯阿姨也觉得得好好补补呢。” ...... 揭开盖子香味就溢了出来,三道菜,荤素搭配,营养均衡。 大约是昨天在饭桌上,沉迦宴注意到她一直在挑葱姜蒜,所以今天的菜没怎么放,或者切得很大段方便挑出来。 倪亦南拿起筷子正要开动,想起一事,又放下筷子,把饭菜并齐摆好,拍了张照片发给沉迦宴。 【谢谢你。】 【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,一个菜就够了。】 直到吃完饭,沉迦宴才回消息,就仨字。 【钱领了。】 真惜字如金啊。 倪亦南没收,点了退还。 晚上,阿姨拎着新的保温袋下来,三菜一汤,倪亦南把中午的碗洗干净还回去,阿姨说先放在她这,明天一起拿。 然而到了第二天,阿姨送完饭立刻要走,说有急事要处理,麻烦她一会儿送一趟。 “......” 天色阴沉,有下雨的征兆。 已经麻烦阿姨两天,倪亦南没再耽误,想着也就几步路的事,于是出门之前给沉迦宴弹了条微信:【你在家吗?我来还碗。】 沉迦宴回得很及时,打了六个数学。 沉迦宴:【密码。】 14画 门开,入眼一片漆黑,悄寂无声,阳台的窗帘拉得很紧,透不进一丝光。 家里没人,但—— 倪亦南望向空荡的客厅,总感觉哪里不对,像缺失了什么。 她没关门,也没开灯,借着楼道里的声控灯去厨房放东西,忽地一声巨响。 砰! 倪亦南吓得一抖。 门被风关上,周身陷入黑暗。 细闻,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,很远很轻,从厨房外面——像是客厅的方向传来。 这片旧区近期出了几起盗窃案,无一不发生在这种安保设施不完善的老小区,一撬一个准...... 紧张而紧迫的氛围中,倪亦南总算想起哪里不对——沉渺渺呢?怎么既没冲出来迎接,也没叫。 不会这么巧,沉迦宴遛狗去了吧? 这么想着,那蹑手蹑脚的声音就奔放起来,“汪汪汪,汪汪汪——” 玄关处亮起一小盏射灯,在天花板晕出一圈晦暗的暖光,一条大狗冲进厨房,在跟前急刹。 沉渺渺在她脚边蹭了蹭,咬拽着她的裤脚往外。 这狗突然变得很有分寸,倪亦南弯腰试着戳它耳朵:“你主人呢?” 回应她的是一声呜呜。 倪亦南被带到次卧,沉渺渺圆溜溜的黑眼珠望着她汪汪汪,然后跳起来去拱门把手。 “你想进去吗?” 门紧关着,从门缝看,里面是黑的,她贴上门听了听,里面很安静。 擅闯别人房间这种事,倪亦南转身想走,但那狗又是刨门又是拽人,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在地板上翻腾的哒哒响,才一会儿就给她裤子咬出好几个洞。 好不容易卸下的恐惧瞬间重聚上心口,倪亦南还是怕。 开门放狗。 之后就打算走,却被房里木头拖划地板的声音拖住。 “汪汪呜——”沉渺渺拖着什么东西过来,还用脑袋顶了顶她的腿,示意她看。 倪亦南往里瞟了一眼。 八平米不到的卧室改成小书房,房间很空,桌椅靠窗摆,中间摆了三支画板,边上散着一地颜料。 第四支画板在面前。 画中,一女一男纠缠不分。 女人半裸胸乳躺在地毯上,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,她的臀部被人牢牢抱着,腿间夹着一颗头颅,正情动地拱着腰肢。 头颅的主人匍匐着,下半张脸消失在女人私处,只露出一双沉溺的眉眼,颧骨泛着几滴水光。 画中着重勾勒了两颗红痣,分别在女人的腰侧与左胸,在铺满灰黑的暗调色彩中格外显目。 急于确认什么。 倪亦南将画架推进去,推到灯光正下方,目光集中于女人狰狞又享受的面部。 女人双眼迷离,檀口微启,痛苦又似欢愉地扬着唇,看向画外的另一个她。 倪亦南瞳孔一震,难以置信地摇头。 急风掀起窗帘,吹落书桌上单薄的纸张,撩动她颈后的碎发,她鬼使神差走向另一支画架。 画纸右下角写着一行极小的编号,应该是日期。 内容便如那晚,她坐在他腿上,双乳裸露翘立,同样点了两颗红痣,甚至完善了奶尖的纹理细节。 那痣仿若两个长满利刺的棒棰,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她的心脏,大脑一片空白,她能清楚听见自己胸口的声音,慌乱而急促的。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身体...... 摸向她的衣裤,此刻是否完整地遮盖在自己的皮肤上。 脚边落下一张同等大小的画纸,反盖着,她下意识就要去捡,指尖却在半空中迟疑了。 要落不落的雨终于撕碎天际倒灌下来,倪亦南一步一步退出房间关上门,心头升起的不可思议全部被恍惚与羞愤取代。 她惝怳地走在狭窄的楼道里,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土腥气,记忆瞬间将她拉回到那场失序的暴雨。 衣衫不整地逃出那间缺氧的卧室,诉说自己被侵犯的过程令人徘徊在崩溃边缘。她在亲人的沉默中撕心裂肺,在炸开般恶毒的责骂中变沉默。 那时,倪亦南终于认识到,自己从未被坚定地抱紧过。 ...... 当年足以压垮她的绝望,再回想起已成麻木。 可那些真实存在过的,黏腻的,刺痛的,充满汗渍的无数个夜晚,仍然令她控制不住的心慌心颤。 好恶心。 真的好恶心。 倪亦南快速跑回家,重重摔上门,卸了力般倒在门板上。 “要死啊你,动作不能轻点?” 倪亦南腿软,回头。 不等她开口,温希就一副见了仇人的气势走过来,戳她脑袋问:“你去哪了?空调也不关,电费不用你出是吧,知不知道你妈挣的几个辛苦钱全砸你身上了?” 太阳穴一时阵痛。 可能是想起了过去的缘故,倪亦南没什么心情卖乖讨好,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 便弯下去换鞋。 大概瞧出她情绪不对,温希收回手双手抱臂,用余光扫她:“你这两天吃的什么,花了多少钱?” 倪亦南吸气,闭眼。 倪亦南从小被灌输家里穷,欠一屁股债的观念,她从来不吵着要玩具、大餐、游乐园,一直很节俭。 直到凌恪上大学回家,她偷看到温希往他行李箱二十张三十张的塞。 每一次。 “花光了?我不在家你就天天点外卖,你不会自己煮面炒饭吗?” “三十够我天天点外卖吗?”倪亦南平静地问,“还剩两块钱,需要我还给你吗。” 温希罕见地一噎,倪亦南回了房间。 15拉黑 晚上,沉迦宴踩着饭点回槟江,保姆反应比他爹妈还要热情。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,整个一楼都飘散着一种温馨却诡异的气氛。 秋叶姿在,饭桌上的沉遥还算好言好语,时不时还问两句沉迦宴的起居和学习。 问一句沉迦宴就应一句,不问就没声。 秋叶姿盛装出席,还是像以前一样,给沉迦宴盛了一碗汤,后没多久就说要出去。 沉遥扫了眼专门为她做的一桌子菜,视线跟去墙壁上的摆钟,最后他扶了下无框眼镜,看她背影,沉着声。 “叶姿,十一点之前要回家。” 秋叶姿顿了顿,头也不回就摔了门。 “......” 沉迦宴舌尖抵了抵下牙,夹了两筷子面前的菜,收到倪亦南的消息,握着手机也跟着起身。 却被沉遥叫进书房。 一个小时后,他面无表情走出那道墨黑实木门,脸色苍白,回房间换了身黑色的衣服。 疾风骤雨,直奔富丽。 回家后沉渺渺一如既往地跳上来迎接,那鬼迷日眼的神情中掺了不少谄媚。 想都不想就知道这狗绝逼犯事儿了,沉迦宴唇色发白,拎起它的后脖颈,问它是不是欺负倪亦南了。 问完,狗讨好地叫了两声,敏锐地绕去嗅他后背。 沉迦宴又给它拎过来拍了张照片,发送,在输入框里打字。 刚打出几个拼音,照片左边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。 以及底部灰色的一行小字: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。 ? 这对吗? 沉迦宴单甩一个问号过去:【?】 发送失败。 沉迦宴脸色一沉,神情凝滞几秒,随后点点头,哂笑出声。 可以。 会玩。 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扔,沉迦宴先去冲了个澡。 雨噼里哗啦下得不小,窗户全开着,背后的刺痛令脑袋冷静不少,沉迦宴擦着湿发拧开房门,视线往里扫。 书桌淋湿了,画躺在地上。 原先放在角落围成圈的四支画架,此刻歪七扭八地摆着,灯光下那幅半成品正朝向他。 沉迦宴皱眉,“啧”了声。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两下,瞳孔中的情绪莫测难辨。 地面上,洁白的边角蹭上碳灰色模糊了边界,他轻轻拾起,指尖划过底部不起眼的数字编号。 - 雨过天晴,雨下了个半透,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湿闷,天气预报报导这周持续有雨。 倪亦南装上雨伞,打算去学校食堂过早。 开门,迎面撞上一道视线。 那人叼着烟杵在门口,神色恹恹,眼下一圈乌青,看上去很萎靡。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 倪亦南愣了一下,关上门。 沉迦宴就灭了烟,堵到面前来:“解释。” “......” 倪亦南双手插兜,绕过他下楼。 “进老师办公室要再三犹豫,闯我房间闯得轻车熟路,真拿我当自己人了。” 脚步一顿。 “窥探完别人的隐私再偷偷溜掉,一键拉黑。” 沉迦宴跨到她面前,低她一个台阶,却还是要俯身才能与她平视。 “倪亦南,你跟谁学的这么坏?” 那股子没睡醒的闲散劲瞬间就消失了。 倪亦南后退上了一层台阶,轻微俯视:“......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是你的狗,它咬破我的裤子非要我开门,我也没有故意窥探你的画,是你的狗把画架推过来的。” “这么说,都是沉渺渺的错了?”沉迦宴冷嗤一声,慢悠悠地开口。 “你的意思是,沉渺渺咬着你的裤子,把你带到放了画的房间逼你开门,把画架推到你面前逼你看。” 明明是事实,倪亦南偏从他眼神中解读出几分探究和讥讽的意味。 她不想自证。 “行,我信你。” 沉迦宴挺直背,下颌绷着,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,“现在,把我拉回来。” “......” 昨晚倪亦南失眠到后半夜,眼巴巴望着天花板,好不容易盼来困意,却浑浑噩噩做了一整夜噩梦。 早上闹钟还没响,她先被梦里追杀的情节惊醒。 导致一切发生的人,不是他吗? 为什么搞得像她的错。 倪亦南始终不看他,冷眉冷眼道:“有什么事,你可以让盛停泊转达。” “理由。” “该给理由的不是我吧。” 说完就推开他,擦肩的一瞬,手腕被拽起。 沉迦宴将她压去墙角,手往她兜里伸,倪亦南扭身躲,手腕好痛,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。 “你要什么理由,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画那些东西,知不知道很恶心啊?” 话语夺口而出。 她看见沉迦宴肩膀耸了一下,沉冷的眉宇忽地卸了劲。 倪亦南唇线抿直:“你可以画,但是不要画我,不要把我画进那里面,我不是那样的。” 说完便推开他跑掉了。